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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2024-07-06 15:28·观察者网
编者按:5月19日,伊朗时任总统易卜拉欣·莱希在伊朗西北部山区遭遇直升机坠机事件不幸身亡。在此之后,何人将伊朗继任总统以及总统换届是否会影响伊朗对外战略等问题成为了世界关注的焦点。
根据最新选票统计结果,在7月5日举行的第二轮伊朗总统大选中,被视作改革派的佩泽什基安获得1638.4万张选票,占总选票数的53.6%,击败前伊核谈判代表贾利利成为下一任伊朗总统。改革派的获胜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这一结果反映了伊朗国内政治怎样的现状?是否会改变伊朗与美西方之间的关系?
巴以冲突爆发以来,,伊朗及其各种形式的盟友自称为“抵抗轴心”在对抗美国中东霸权的战线上爆发出极大的战斗力,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针对以上问题,观察者网与西北大学中东研究所伊朗问题专家李福泉老师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和讨论。
佩泽什基安向支持者致意,庆贺选举胜利IC Photo
观察者网:此次伊朗总统选举可以说是一次意外的安排,起因于莱希总统的意外去世。但随后伊朗国内并没有出现外界担忧的大动荡。从伊朗的政治体制来说,总统在领袖的权威之下,一般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发挥着多大的作用?
李福泉:1979年伊斯兰革命胜利后,霍梅尼及其追随者经过复杂的制度设计,建立了独特的法基赫体制。法基赫(Faqih),即作为教法学家的霍梅尼,成为这一体制的灵魂与核心。法基赫体制既不是对西方的简单模仿,也不是向传统的断然回归。
法基赫体制融合了本土的传统因素和外来的现代因素,具有较强的稳定性和生命力。正如1979年后这个国家的全称“伊朗伊斯兰共和国”所显示的那样,伊朗试图实现2000多年的民族性、1000多年的宗教性和100多年的现代性的结合与统一。
国内部分媒体把伊朗领袖哈梅内伊称为“精神领袖”或“宗教领袖”,这是一种对其实际职能的曲解。伊朗领袖首先是一个政治职位,政治性是其第一属性。伊朗领袖的权威主要的不是在宗教或者精神领域,而是在政治领域。对于伊朗现任领袖哈梅内伊的言论和决策,首先要从政治角度,而不是宗教或精神角度去看待。
伊朗领袖权力广泛,原则上是伊朗内政外交所有重大问题的最后决定者。伊朗领袖是真正意义上的国家元首,总统则是政府首脑。在高度制度化的法基赫体制下,莱希总统的意外去世,不会引发伊朗国内大规模的动荡。新一任总统的诞生完全按照宪法明确规定的程序进行。
总统通过全国大选而产生,代表着比较广泛的民意。总统享有多种行政权力,直接参与国家核心决策,是国家治理方面的主要负责人。总统负责制定国家的经济政策,在民生和经济领域担负着最主要的责任。总统有权任命副总统和内阁部长,但需要议会投票确认。总统还是确定国家利益委员会的核心成员,也是最高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另外,在领袖去世和辞职等情况下,总统、司法总监和宪法监护委员会中的一名宗教学者成员等三人共同组成委员会,履行领袖职权,直到新的领袖产生。领袖的权威确实大于总统,但总统依然有相当的决策空间和自主性。
当然,无论就宪法还是现实而言,总统的权力受到多方面制约,缺乏军事指挥权是伊朗总统相比美国总统的一个很大的不同。伊斯兰革命卫队就是处于总统权限之外的一个特殊存在。伊朗与哈马斯和黎巴嫩真主党等多个亲伊朗组织之间的关系,是由伊斯兰革命卫队决定的,总统缺乏足够的影响力。
观察者网:伊朗本次总统大选的投票率很低,这说明了什么呢?佩泽什基安为什么能够成功当选伊朗总统呢?
李福泉:近几年,虽然领袖哈梅内伊频频号召伊朗人积极投票,但伊朗的三大全国性选举,即议会选举、专家会议选举和总统选举的投票率总体呈越来越低的趋势。这显然是伊朗伊斯兰政府内在危机的体现,其首要原因在于伊斯兰革命胜利45年后,许多伊朗人在经济领域越来越缺乏获得感。
两伊战争结束后,保守派和改革派领导人都曾担任总统,但都未能根本解决伊朗的发展问题。通货膨胀、物价飞涨、就业困难等等民生问题,在持续消耗着伊朗人的耐心。对于许多伊朗人而言,投票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无论谁当选总统,都无法带来积极的变化。
实际上,领袖哈梅内伊和伊朗高层对这一危机有着清醒的认识,莱西担任总统期间具有强烈的改善经济状况的意图,但效果并不明显。回顾过去45年的历史,我们会发现,伊斯兰政府实现了伊朗绝对的独立自主,建立了强大的国家组织能力,但始终面临着民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政府发展经济能力不足之间的尖锐矛盾。
佩泽什基安的当选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之外。佩泽什基安是改革派代表,在选举前声誉和影响并不突出。佩泽什基安的当选说明,许多对现状不满但又对选举和体制抱有希望的伊朗人再次选择了改革派,试图以此换来改变现状的机会。佩泽什基安就任总统后面临着内政外交的巨大挑战,如何发展经济依然是迫在眉睫的难题。依据他在总统辩论中的发言,他将会把改善与美西方的关系作为解决国内经济问题的关键。这一思路与莱西总统形成了鲜明的差别。
伊朗举行总统选举第二轮投票,候选人、伊朗前卫生部长佩泽什基安进行投票。IC Photo
佩泽什基安大概率会把对美和西方的关系作为外交工作的重点方向,甚至优先方向。他将会向美国和西方释放善意,会积极与美西方接触和谈判,以此实现部分解除制裁和发展国内经济的目标。
佩泽什基安很难改变“抵抗轴心”与以色列对抗的态势。向领袖哈梅内伊直接负责的伊斯兰革命卫队掌控着与“抵抗轴心”成员的交往,“抵抗轴心”方向的外交不在总统和外交部的权限之内。鲁哈尼总统时期的外交部长扎里夫对此曾在私下提出严厉批评,但没有军权的佩泽什基安是无法改变这一传统权力结构的。
佩泽什基安就任总统后,伊朗和俄罗斯的关系会总体保持稳定,因为发展与中国和俄罗斯的关系是哈梅内伊等多数伊朗高层的共识。但佩泽什基安会分散更多精力去发展与美西方的关系,而且,佩泽什基安会向中国提出更多要求。佩泽什基安在选举辩论中多次公开批评中国,抱怨中国为什么不执行两国2021年签订的25年合作协议。
观察者网:哈梅内伊在25号发表讲话,表示“依赖美国的人,是管不好国家的”,被解读为是对候选人的“敲打”,而美国也在同一天宣布,对与伊朗国防和武装部队后勤部及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有关的50个实体及个人进行制裁。 美伊关系未来会如何发展?将如何影响伊朗国内发展和地区安全?
李福泉:自1979年,伊朗和美国已经对抗45年时间。领袖哈梅内伊作为革命元老,具有丰富的对美交往和斗争的经验。哈梅内伊很明显早已做出这样的判断,即美国是不可信的,伊朗和美国关系是不可能正常化的。虽然伊朗和美国之间存在换囚等交易,但这与两者关系正常化没有丝毫关系。
2018年特朗普退出各方努力达成的伊核协议,对主张发展对美关系的伊朗改革派构成了沉重打击,成为哈梅内伊为首的保守力量眼中美国不可信的又一个证明。哈梅内伊由此更加认为,伊朗决不能以牺牲自身的尊严和利益为代价去改善与美国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