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出去后,你默数20秒后摘下眼罩,立即打车到马尼拉国际机场,如果你还在菲律宾停留,不管是否报警,我们都会干掉你。”
邹峰近日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简称每经记者或记者),绑架他的是菲律宾当地绑匪集团“东方监狱”,他们拿到100余万元赎金后,第二天仍没有放他走,而是第三天凌晨才释放他。
“我默数20秒后摘下眼罩,环顾四周,发现一名50岁左右的菲律宾男子,身着保安制服,看着我。”
此时依然没有脱险的邹峰,如何逃离马尼拉?
此前的公开报道中,在菲律宾被绑架的人最终要么遇害、要么受伤、要么没能追回多少赎金。而在那梦魇般的几天里,邹峰都做对了什么,绑匪竟然会放走他,使他成为首个在菲律宾被绑架后死里逃生、没有受到伤害并追回大额赎金、得以公开自己遭绑架经历的中国人?
1
我坐上车
后备箱里竟藏着人
邹峰于2022年11月13日从杭州飞至澳门,再经香港,于11月15日凌晨0:20抵达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当时因为疫情原因,无法从国内直飞北美,他原本是想绕道马尼拉经韩国首尔再飞北美,没想到这次借道,却成了一场生死较量。
他住进了繁华马尼拉海湾的高端酒店,每晚约1500元人民币。在这样高端的酒店里,他是如何被绑架走的?
事情已经过去近两年,当时的惊心动魄,已随时间的远去而逐渐淡化,他心情平静而思路清晰地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复盘了那段劫后余生的往事——
我虽然曾多次去过菲律宾,但之前去的都是旅游目的地。当我2022年11月再次抵达马尼拉时,马尼拉海湾霓虹闪烁,我却未曾察觉,危险正悄无声息地逼近。
第一天至第四天
我选择的酒店是当地最好的酒店之一,酒店内奢华而宁静,却未曾想到这里会成为我噩梦的起点。
在这宁静的表象之下,我不知道,两双眼睛已在暗中盯上了我。
在酒店用餐时,一对以夫妇形象出现的男女与我“偶遇”。男方自称是东北朝阳人,女方自称是广东人,长期生活在菲律宾。由于他们言谈举止间流露出一股亲切感,加上他们自述在新疆做电子产品生意,跟我的业务有关。习惯了国内安全环境的我,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
后来,夫妇俩又邀请我共进晚餐,我当时带上了一位本地朋友。餐桌上,他们谈笑风生。这顿饭,相安无事。
第五天
11月19日,夫妇中的男子(简称A)再次邀请我,这次是单独聚餐。然而,这次聚餐的时间却一拖再拖,从晚餐变成了夜宵。不过,去吃夜宵的“兄弟铁锅炖”我也知道。当晚11时左右,中国籍司机(简称D)开一辆白色SUV送我们去餐厅。
第六天
夜宵中什么事也没有发生。20日凌晨2点就餐结束,同行男子A称送我回酒店。
送我们来餐厅的车辆停在门口不远处,旁边还有一辆车。奇怪的是,送我来的那辆车,副驾上多了一名菲律宾女子。我没多想,就和A上了后排座位。
车辆开始行驶,司机D说:“去XX酒店是吧?”他刚说完,突然间,一股很大的力量从背后箍住了我的脖子,我差点喘不过气来。原来,后备箱至少藏了两名男子。我还没反应过来,约我吃饭的A也动手了,他蒙住我的眼睛,并狠狠地打了我脸部两拳,还对我说道:“兄弟,活不下去了,没办法。”
随后,我被戴上眼罩、手铐、脚铐,还被用塑料轧带类似的东西从后拉住脖子,我被后备箱的男子(简称C)牢牢锁在靠背上。这时,我终于反应过来:我被绑架了。
在我被控制住后,邀请我吃饭的A迅速下了车,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他下车后,另一名男子(简称B)上车,开始搜身,将我身上手机,手表和随身挎包拿走,挎包内有40万左右菲律宾比索(约5万元人民币)。
事后想来,副驾上坐一名当地女性,是为了让我不得不选择坐在后排位置,以方便躲在后备箱的绑匪控制我。
夜色中,车风驰电掣地行驶着,我的心却越来越沉重,但我尽量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开始在脑海里思考如何同绑匪周旋。
他们开始问我各种问题,包括我在国内是做什么的,来菲律宾做什么等。他们还问我手机密码、Apple ID密码和酒店房间号码,考虑到人身安全,我将密码一一告之。
然后,他们就让我嘴里叼张纸巾,不能再说话。并说:“如果你不叼的话,我们就把你嘴塞住。”
我听出来BCD等人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车子行驶了许久,我估摸两个半小时左右,终于停了下来,此时应该是离开了马尼拉。
我被带到了一间狭小的房间。
2
绑匪头目不怕我看到他
他一辈子都不打算回国
他们的每一句话,都令人毛骨悚然:“从现在开始,30个小时内凑齐100万元(人民币),我们就放你走。如果凑不到,每少10万元就剁一根手指。”
在那幽闭如棺的地方,每一秒的流逝都伴随着未知的恐惧与绝望的挣扎。
绑匪将受害人称作“牛”,而关押“牛”的屋子被称为“牛房”。在这个“牛房”里,邹峰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噩梦?他又是如何与绑匪周旋的?
如今,虽然那段经历已经远去,邹峰在向每经记者讲述中,每当提起那些细节,还是会长吸一口气或停顿良久——
BCD等四人轮流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紧张与压抑。
关押我的“牛房”大约3~4平米大小,瓷砖地面,有一扇防盗窗,没有床。前两天我都没有吃的。我累了就靠在墙角睡一会儿。
这个过程中,我一直戴着眼罩,因为我害怕看到他们的脸会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但绑匪B主动说可以让我摘下眼罩。
B似乎是这伙人的“头头”,约摸40岁出头。他没有戴口罩,不在乎我看到他的脸。
我说,我电影里看的,都是看到人就出不去了。
他说:“我不要紧,因为我一辈子都不打算回中国了。所以我一点都不害怕你看到我、认出我的样子。我相信你以后也可能不会再来菲律宾了。即使你再来了,你也干不过我。